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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访札记:伏身贴地,听见摩挲泥土的风声

发布时间:2017-08-18 14:33  来源: 作者:浙江大学 诸未静

    因为上海的雷暴天,我乘坐的从上海飞往西安的飞机从早上8点延迟到晚上7点起飞,这让我错过了第一天的破冰仪式,也只能搭20号晚上最后一班火车去往临汾。一直奔走在路上,飞机带来的失重感一直没有消失。

    21号早上6点,安泽县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单独来接我,车子行驶在向上的盘山公路上,那种失重感再次袭来。我知道这是一个和家乡江南完全不一样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明明每家都有这么多的土地,一年光种玉米都可以赚不少,怎么还会有这么多贫困户呢?”

    在鬼使神差地问出带队老师这句话以后,我就后悔了。尽管在来安泽之前就翻阅了有关安泽县情的资料,而且也看了不少农村报道,却仍然问出了这个幼稚的问题,我觉察到了自己洋洋自得的可笑。

    挤在热热闹闹的采访大队里,我试图去寻找一些鲜活的个体,证实有关贫穷的自我想象。

    48岁的马阿姨已经被过敏性哮喘折磨了将近两年,家庭主要劳力是左手残疾的丈夫,收入就靠几亩种植玉米地和山头上的连翘。年龄差一岁的两个儿子已经本科毕业3年,欠下的助学金直到今年才还完。在村子里树起崭新的砖瓦房的时候,她和老伴还住在二十年前的土坯房里。

    但好在两个儿子已经在临汾和西安找到了体面的工作。“两个儿子还要结婚,我只恨自己患上这个富贵病。”马阿姨忧心的仍然是自己的两个儿子的未来。

    69岁的王建忠,8岁父亲去死,两年后母亲改嫁。13岁的时候他一个人放羊路过议亭村,顺势住了下来。 没有父母的帮扶,他自己又是木讷少言的个性,就单身了一辈子。“现在每年补助五保户6600,村里还送油、面,日子就这样过吧。”他眨着发浑的眼睛,平静地说。

    63岁的刘仁忠现在的生活重心就是患有精神分裂的妻子,“说疯就疯了,医生说没得治,但总得看着吧。”平静的描述背后是,因为妻子的病花去了所有积蓄,还欠了不少外债,家里的三个儿子全去做了上门女婿。

    在安泽遇见的老农就像是修桥铺路的碎石,积年发黑的青苔,沉默无言,不曾有过枝发芽的风光。但是抽掉了它们,山地就会即刻崩塌。这些质朴的农民的眼睛里没有精光,他们就是田地本身,孕育安泽的一切,却从不发出响动。

    两天的采访太浮漂了还不能触摸到生存的质地,我为这里时刻流露出的贫瘠感到哀伤,但也从这哀伤里体会出苍凉温暖的力量。

    马阿姨的两个儿子虽然才入社会,但是做事踏实,收入不错,将来接二老进城也不是不可能。王建忠一个人住,可是村干部总不忘去瞧瞧他,头疼脑热也有村干部送去城里住院。刘仁忠的儿子上门的人家离自家不远,妻子发病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了,不发病的时候也是个温顺的妇人。

    贴着山间的泥地,我在想,脚下的土地在几千年前是河流还是浅滩,这里曾经走过哪些人,有过什么样奇妙或平淡的相逢?总要留意才会明白,只有俯伏贴地,才能听见摩挲泥土的风声。

    23号下午四点,站在车道村的水稻地前,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,虽仍有疲惫,但又莫名欣喜。站在水稻地前,看着起起伏伏的稻苗,自知是家乡绍兴寻常的景色,在这个北方小城却总有些别样的意味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,我至少曾经做了短暂的见证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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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责任编辑:聂亚栋】